2013年5月22日 星期三

六四燭光晚會的爭論

六四燭光晚會的爭論

人總習慣於慣性思維,我也不例外。因為支持民主,每年參加六四燭光晚會,早已覺得是天經地義的事。今年發覺議論特別多,才用心的將這件事思考一遍,結果,連自己都大感愕然。

一、不對等的愛

殖民地時期,香港人曾長期與內地隔絕,很多父母子女,兄弟姐妹、親朋好友,都被一條淺淺的深圳河阻隔,咫尺之間,天涯之遙,因此,香港人對故土有一種撕心裂肺的思念。愛屋及烏,故土、故人、故物、故國,在人的腦細胞反應中是一脈相連的。或許,這就是愛國的源頭,遊子之愛,殷切尤甚。在大陸民眾早已對”愛國“兩字嗤之以鼻的時候,河那邊的香港人卻依然癡癡的愛著。

中國發生的大事,香港人的關切絕不少於內地人民。每當內地有災害發生,香港人會奔走相告,感同身受,自發的施以援手,香港人愛國是從不吝嗇的。

回歸后,情況發生了微妙的變化。昔日的故國變成了掌控蒼生的太上皇,這回,”“國”的形態就發生了轉變,由夢裡依稀的大地變成江澤民、胡錦濤、魯平、喬曉陽。香港人被人從夢想中拉回了現實,不得不從新思考,究竟這“國”可不可愛?

過去,香港人的愛國情懷是柏拉圖式的,現在,在“國”對他們的居住地行駛著至高無上的統治權的時候,他們必須要對這“國”問:你愛我嗎?當答案讓香港人感到不安的時候,很自然,他們會問另一個問題:我還愛這“國”嗎?


二、香港本土現實

根據《基本法》,香港實行一國兩制,高度自治,50年不變。香港前途問題看似解決了,實際上并未解決。《基本法》是一個充滿灰色地帶,不乏自相矛盾的法律,單單是普選問題,人大一次釋法,兩個《決定》,就讓香港人信心盡失。一國兩制,這種極不穩定的體制設計最終必然失敗。

50年起,香港與大陸走上不同的發展道路,實行不同的體制,兩地亦終於完全被關卡阻隔,成為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。等到97回歸,香港人的本土認同已經根植。要讓香港成為一個普通的中國城市,我想,香港人是不會有幾個人願意的。

這種潛伏在內心的情感一直存在,只是還沒有系統的被理論和文字所描述,甚至還沒有被理性意識所梳理。《城邦論》的橫空出世之所以迅速引來巨大反響,正是由於它驚醒了香港人早以潛藏的意識。

由於香港前途未決,本土香港與國家兩者之間就會存在利益博弈關係,這種博弈甚至會演變成非常激烈的對抗。國家有強化控制的慾望,這會得到國內愛國主義者的歡呼;本土香港有自我管理的願望,這是香港價值觀的自我守護,兩種意願之間就會形成必然的衝突。這個衝突,不但在目前的體制情況下無法解決,就是大陸民主變革之後,依然不能自動解決。


三、過期失效的六四訴求

六四參與者及死難者懷著一片赤誠報國之心,公開向當權者提出政治改革的訴求,并且走出街頭、用行動來抗爭,這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來說,是非常勇敢的,是超越了普通民眾的覺悟,具有先進性。

六四事件發生已經24年,今天中國的社會環境,統治集團的利益結構、統治手段,以及民眾對民主政治的瞭解和對當權者的認知都發生了深刻的變化。民眾已經清楚的知道,以六四運動那種忠臣死諫,企圖打動統治者完成自我改良的方式,是不可能給中國帶來民主的。

香港的支聯會成立了24年,六四燭光晚會到今年也走過24個年頭。堅持固然可貴,但也很應該反思一下,到底在堅持什麽?過去曾經有意義的事情,今天做是否仍然有意義?主體、內涵、方式、方法,是否應該隨著中國大環境與香港小環境的改變而做出改變?是否需要思考更有效的策略?

六四事件當然值得紀念,這是毫無置疑的,紀念活動應該一直做下去,甚至實現民主理想後仍然要做。纪念死难者,這是人的基本情感。但六四燭光晚會僅僅是一個紀念活動嗎?當然不是,它更應該是民主的宣言書、宣傳隊、和發動機。只有這樣,它才值得香港數以十萬計市民的參與和支持,也才能讓“支持中國民主運動聯合會”這塊招牌名副其實,光輝閃亮。


四、支聯會走向墮落

民主抗爭有如逆水行舟,不進則退。民主目標一日未達,爭取民主的戰鬥只會年年升級。民主鬥士是需要走在民眾前列、起帶領作用的,如果民眾的民主意識已經進步,而鬥士們仍然停留在原有水平,那就必然要喪失掉引領的地位。

司徒華是令人敬佩的,以90年代的民情背景,他堅持舉辦六四燭光晚會,是需要承受巨大的壓力。董建華曾經勸他放棄舉辦晚會,社會主流民意也不贊成刺激中央,有段時間,參加六四晚會的人數一年比一年少,華叔的堅持是艱難的。

今天,民情民意已經完全改變。隨著中共高級官員腐敗醜聞的大量暴露,國內維權活動的日益高漲,中共對香港事務的不斷插手,香港人對中共由期盼、觀望轉變成痛恨、失望。今天,你還可以想像得到梁振英會勸說李卓人不要辦六四晚會嗎?不會,情勢已變。民情的轉變,中共在一些事情的應對上也必須退讓,一個提出十分溫和主張的悼念晚會,已不再是中共的眼中釘,反倒成了疏導民怨的減壓閥。

觀乎支聯會諸君的言論及行為,也是令人失望的。不思進取與吃老本能夠最貼切的形容他們。這次支聯會提出的晚會主題“愛國愛民香港精神”是十分粗疏的,即便不以動機去揣測,也是一個重大失誤,反映了主事者政治觸覺非常薄弱,華叔若在,是不可能想像有這種事情發生的。

民主運動需要民眾支持,籌辦經費無可厚非,民眾亦真心支持。但如果一個組織思想上不謀進取,行動上墨守成規,籌款上卻落心落力,那就偏離了方向,那就是意志的消退、精神的墮落!
 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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